睡在我隔壁的蛇精病
1.0 你的名字
1.1 老张回忆录
1.2生发剂の碎碎念（标题依旧来源于你们的 @茕弗 太太）
他感觉自己旁边有人，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，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捏了一下。
“咦，是真的。”他听见旁边有人说话，是059号的声音：“脸怎么这么软。”
他睁开眼睛，看见059号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，见他醒来，收回右手的动作一顿，比了个手势。
他看不懂这个手势，只是冷冷地盯着059号。
“友好一点？”059号把手放下，清了清嗓子，道：“重新自我介绍一下，我是关根，是个作家。”
“你刚刚梦见什么了？我看你一直在说梦话。”见他没有答话，059号叹了口气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：“年轻人别害羞嘛，大胆说出来。你睡着的时候喊得那么激动，怎么一醒来就害羞了呢？大家都是成年人，说话色情一点没有关系的，哎，你说话呀，你梦见什么了，你的小情人？”他越说越带劲，嘿嘿笑了一声，就道：“还是梦见了我？”
张起灵没有理会他，闭上了眼睛。
059号见他这样明显的拒绝，满腔热情也同样没有被浇灭，依然在他耳边喋喋不休：“你能不能说句话吗？就一句？我知道你没有自闭症的，你说话啊。我是个作家，我可以把你写进我的故事里的，你想当什么，男一号还是女一号？要不当个帅气的路人甲，挥一挥衣袖，不带来一点羁绊？我跟你讲，现在这样的路人甲可吃香啦，写出来保证一群小妹妹看了追着你要给你生猴子。啊，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妹子。你要是不喜欢，小弟弟怎么样？哎呀这个词真是太色情了，不好不好，要不你看看我吧，其实我觉得我俩刚刚好，一个是阆苑自闭症，一个是美玉大光头。”
“不过说起来，作家这个行业是越来越难混了。灵感很容易枯竭的，写完《沙海》之后，我也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了。我这不住进医院就是为了寻找灵感，写我的新作品。我现在看到你，就觉得满脑子都是剧情，浑身都是戏。我觉得你肯定也是这样的，要不然刚刚喊我名字喊得那么亲切干嘛，知道的人知道你是暗恋我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老夫老妻了呢。不过，我不谈恋爱很多年了，最多和你的感觉就是心有灵犀，一点通是通不了了，拿开塞露都没用。”
“其实我构思了一个喇嘛的故事，我头发就是这么剃掉的。你要不要来一个同款啊？你剃了我就把你也写进去，双男主，哎你还别说，现在没有女主没有感情线的书卖的比那些爱情故事好多了！也不知道现在的读者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，我写《沙海》的时候就抱着要破产流落街头的想法了，结果这本书真的争气，卖脱销了。你也看了，连那个小护士都是我的小迷妹，唉，明明我可以靠脸吃饭的，却偏偏要用自己的才华，这不，招惹了一身桃花债啊。”
“其实我也是个摄影家。大兄弟，你长得这么帅，要不要当我新书的封面啊？其实我构思了两个故事，两个大纲啊剧情啊什么的我都想好了，就是在纠结先动笔写哪个。你说我是先写我朋友的故事呢，还是先写我和我朋友的故事？”
张起灵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越说越来劲的059号。
他的眼神很淡，淡到里面一丝情绪都没有，这本来该是很空洞乏味的一双眼睛，里面一无所有。随着记忆的丢失，他遗忘了自己的“使命”，也就自然遗忘了他生而为人的意义。
但其他人看见了，只会觉得他非常神秘，一些好奇心比较重的人，就会去想探寻他身上所背负着的秘密。
可是有另外一些人不会这么认为。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张起灵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，就好像他只是一个人偶，没有思想也没有灵魂。
这种人经历过的事情不会比他少，通常都是风烛残年的年纪，在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睁着着一双一样空洞的眼睛，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。
他不知道059号是前面的一种，还是后面的一种。或者说，处于两者之间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“你回答我的问题嘛。”059号停下来，盯着他看了很久，久到张起灵以为他终于闭嘴不说话了。
他忽然在椅子上坐好，收腹挺胸双腿并拢，双手放在腿上，像一个看到班主任进来，就装乖巧的学生，大声道：“艾斯伯格综合症是一种广泛性病发的精神病。这种病在20世纪40年代由维也纳的儿童医师汉登·艾斯伯格发现。病症表现出与儿童孤独症类似的特征，病患在社交与沟通上都存在障碍。这种状态被人称作为‘孤僻的精神病态’，病患的智力表现和正常人一样，甚至往往要更优秀。而且，得这种病的人，通常都有着较好的文法能力，也就是说，他们的语言能力比别人要强，和别人比起来，学习一门外语对他们来说也更容易。”
与其说他是说这句话，倒不如说是背诵。这几句话讲得又快又流利，就好像059号在内心里早已把它们滚过了上千遍。
张起灵的目光因059号行为的变化而凌厉起来，他猜不透059号这种突然转变的行为背后，到底藏着什么寓意。
他只能等对方继续说下去。
059号依然目视前方，丝毫没有感受到张起灵逼视的眼神：“艾斯伯格症侯群者儿童或者青年时期所出现的障碍，在成年之后依旧会存在，并且持续影响患者。有研究资料指出，牛顿和爱因斯坦就表现出患上这一精神病的特征。这种病的特征有很多种，打比方说，你和别人使用非语言交流方式的时候，会非常不自然，并且不能很好地表达你的意思，因为——”他拉长了语调，对着张起灵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：“因为你面瘫，别人读不懂你的表情。”
张起灵闻言愣了一下，但很快地又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，恢复了之前淡然的样子。
这一点没有逃过059号的眼睛，他嘴咧得更大了，不知道为何笑了起来，甚至笑出了声。
“我就知道你不知自闭症，这跟自闭症根本不一样，”他平静下来之后，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诡异的微笑：“艾斯伯格综合征，我的天呐，张起灵你他娘的是个天才。”
“现在，我更需要你听我说话了。听我的故事，”他慢慢说道，拿起床边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：“我需要你这样的高智商人士，给我的情节安排提点意见。这样吧，先定个小目标，就挤上中国作家富豪榜前一位吧。看我伟大英明的决策，你有没有被我的帅气所吸引？唉，后生仔，钟意就要大胆港出黎噻。”
张起灵忍住了自己想要皱眉的冲动。在刚刚059号喝水的时候，他闻见了一股味道，是从杯子里散发出来的：059号的杯子里装的不是水。
也许是什么喝的药，但他的直觉告诉他，背后的真相没有这么简单。
059号皱眉想了一下，自言自语一样嘀咕着：“从哪里开始讲起呢？你想听哪个故事呢？是我的故事，还是我朋友的故事？还是说，你想两个都听？但是，我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啊，小哥。我们没有时间了。”
小哥？张起灵又是一愣。他忽然觉得059号念起这个词的语气无比熟悉，而在他自己做过的梦境里面，有个中年胖子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。
他用眼神递了询问的意思过去，但059号只是看了他一眼，摇了摇头。
这反应出乎张起灵的意外，他原本以为059号感觉到自己对于他的话表现出来的反应会非常激动，然后继续滔滔不绝地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，都告诉自己。
但是他没有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罕见的沉默了一会之后，他说道：“我要去接受治疗了，我是精神病人，药不能停。”
话音刚落，他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左手臂的骨折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。
他的身手非常矫健，看上去不像个病人。
“如果你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么多，我只能告诉你，住院的日子实在是太他妈的无聊了。”走到门口的时候，059号说。
他拉开门，张起灵看着他走出去，忽然听见有喃喃的声音传来。这声音非常细微，若不是他耳力过人，只怕会和着风一起被人忽略，消散在苍白的房间里，了无痕迹：
“可是啊，总得有个人告诉你，这世上的美好到了极致会是怎样的景象。”
1.3 对于我，一切都结束了，但对你来说，其实什么都没有开始。
下午一点到两点半是病院里的午休时间。
059号上午出去治疗，一直到午休快过完都没有回来。
张起灵准备借着打水的名义出去观察一下病院里的环境，刚推门出去，就看见昨天的护士靠在302房门的旁边，医疗车摆在面前，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。
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？自己在房间里面，怎么没有听到她过来的脚步声？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前看着她。
护士呼了一口气，抬头冲他点点头：“稍等。”
张起灵看着她，三秒钟之后，病院里走廊上所有的照明灯都发出了“啪”地一声，全部熄灭了。
这层楼停电了。
“搞定。”护士打了个响指，把手机塞回自己的口袋里，推着车就把张起灵往病房里面挤：“快点，我们只有三十分钟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张起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“我要做什么，你看看这些就知道了。”护士在医疗车面前蹲下，这个医疗车是四层抽屉的，她先拉开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，拿出两瓶药来，递给张起灵：“快吃，吃完我们来办正事儿，我最多只能拉电闸拉到三点十分。”
张起灵接过药，看了看手中没有贴标签的白色瓶子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你的‘药’，”护士道：“这里面本来装的是正儿八经的精神药物，但是你并没有得病啊，所以我就把里面的东西换掉了。你放心吃吧，白的是酸奶片，红的是水果糖，草莓味儿的。”
张起灵把两个瓶盖都拧开，倒出几片“药”吞下。护士看他把药吃了，就一边说话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：“味道怎么样？医院里小卖部可没有这样的糖卖，还是我上次轮休跑到进口超市里买的，贵的要死。你是咱们家族长，这点钱能不能给我报销？”
她找到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，上面刻着一些花纹，好像几个杂糅在一起的德文字母。
“你是张家人？”张起灵顿了顿，握紧了手上的药瓶：“钥匙是谁给你的？”他浑身的肌肉绷紧，自己早与张家的高层达成了共识，不插手与家族有关的一切事务。但现在这个局面，这个自称来自张家护士明显是有事找他，她手上拿着的这枚青铜钥匙，性质和本家的青铜铃铛是一样的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作为外家人的身份标示而存在。
他不想再与张家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，他所有来源于家族的使命，早在踏入青铜门内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。如果有必要的话，他会违反和张海客的约定，独自逃离病院。
“曾经是过。”护士用钥匙打开第三层上锁的抽屉：“冷静点，大哥。没人想把你怎么样。”她抽出几个厚厚的文件袋，放到张起灵面前：“你再这么紧张下去，我都要怀疑你有被害妄想症了。”
张起灵默不作声，他拿起第一个文件袋。
这几个文件袋的新旧程度都不一样，最上面的看上去跟新的差不多，明显是最近才被人使用的。而放在最下面那个保存的情况最糟糕，四周的边角都已经被磨破了，用来固定的棉线也断成了几截，褐色的牛皮纸表面上还有一些深色的圆点，看上去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第一个袋子上没有写袋内装着的文件名称，只有一串字迹潦草的数字：
1896528
“里面是老关的病例。哦，老关就是关根，他的资料上写着他是个业余的作家兼摄影家，兴趣爱好有户外运动、绘画、吹长笛……业余爱好还挺丰富。不过，这一份资料没什么看的必要，除了病情诊断之外，里面写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。这一份你随便看看，当报纸上成功男人的征婚广告笑笑就可以了。”护士把文件袋从他手中抽走，换了一个塞过去：“下面的这些才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正事。”
“我先来说一下我自己吧。我是张家收养的孤儿，张家几十年前因为人丁凋零，时常会在各地收养一些小孩儿，带回家当做本家的外家人。我说的本家就是海外张家，你的那个本家，早就没有了。”护士坐在床边几上，拢拢头发：“我叫什么不重要，名字对于我们和你们来说，都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。你我都清楚，张家人记忆的方式和别人是不一样的。我小时候在张家受过这样的训练，我的审核老师是张海客，他真是太你妈恶心了，满分100给老娘59分，所以，我就没能留在张家，被分出来在家族的附属产业里工作。”她停顿了一下，皱眉想了下，道：“但其实我原来每门课的平时成绩都是A＋，凭我的资质，升入本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。奈何张海客真的太他妈的烦了，这个人心胸狭窄，权利又大，他考核不给过就算了，还跟我说什么他当年也是像我这样的，我又不想听他的罗曼蒂克消亡史。所以，我就只能在这里当护士了。”
“张海客和我有过节，所以，即使十几年没看到他，他还换了张脸，我也依然认出他来了。他一出现，我就觉得大事不妙，虽然老娘不做情报工作很多年了，可是我还是找到了一些东西，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些。”护士指指这些文件袋：“这些都是和老关有关的。”
“他也是张家人？”张起灵问道。
“不是，虽然我们张家里面有病的不少，但是普遍还没有病到那个地步。”护士笑了两声，举起刚刚从张起灵手上抽出来的文件袋：“我先来给你说下这里面的东西吧。”
“老关刚送来的时候，一副快死的样子。他的喉咙被割开了，左手手臂骨折，浑身多出软组织挫伤，还有中度脑震荡。送他来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，据说是他的朋友。那个人笑起来，总有一种邪气。”
“他朋友说他是跳楼自杀未遂就跑去割喉了。病历上写着，他你妈从三楼阳台跳下去自杀，这是在骗哪个傻逼？而且他的喉咙上的伤痕非常平整，疤痕比较浅。如果你割过喉，或者有点医疗常识的话，就会知道，人自己割自己是不会这么冷静的，除非你吸了毒。”
“一般来说，像他这样正面割喉的割伤不会特别致命，大部分的割伤都割在了喉结上。可是，他的伤口实在是太长了，直接划到了两边的气管。要是再深一毫米，他就得当场狗带。我当时第一眼看到这个病历，就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黑道大哥，快意江湖爱恨情仇。但实际上，我发现我只是遇到了一个阴谋而已。”
“病历上写，他跳楼割喉不仅自杀未遂，还杀出了另外两个人格。也不知道是哪个莆田系医生下的诊断书，介绍还是个德国留洋的。老关呢，是主人格，另外一个叫‘天真’，天真无邪的天真，我们观察发现他认为自己是个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小老板，开个什么居卖古书……这两个人格都没什么危险性，你需要注意的，是第三个人格。”
护士道：“这个人格很不稳定，出现的次数也比较少。一般在晚上出现，他自称‘小佛爷’。其实我们也不是很了解他，只是他入院的时候，刚好是这个人格。他的朋友告诉我们要多防着这个人，我觉得，你有必要知道一下。”
“其实接下来的二十五分钟才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一些事情，这些事情太过复杂了，而我所掌握的信息又太少了。我觉得身为族长的你肯定知道得比我要多，所以，看看这些吧。”护士做了个手势，让他把手里的文件袋打开：“这可是要关掉监控才能看的一些档案。逆推法有时候比顺推法要好用，所以，我们先从1984年的这份文件开始，你先看看这里面的记录吧。”
她说完，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解锁后打开相册，划过几张自拍，调出一张照片来。
这是一张影印文件的照片，上面有几个模糊的笔迹，写着：
一九五六年广西上思张家铺遗址考古工程外派人员记录表
“查到这里的时候，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已经结束了。”护士把手机放到张起灵面前：“对我来说这就是终点了。但真相远非如此。”
“我知道你失忆了，所以，对你来说，一切才刚刚开始。”
T.B.C.
最近事多，真的，已经，被，气笑了。
只能说，大家以后网上找代购，都长点心吧。